文/陈燕旭
发表于2025年7月18日 最新原创文章
八十年代初，香港电视剧刚进入内地就引起了轰动效应，香港粤语流行歌，香港时装引领着潮流。内地青年男女更喜欢模仿港澳时尚发型，女性发型蓬松、大波浪卷发；男性爆炸头、中长发，融入了国际潮流与东方元素。 在老家小镇，河东、河西还没通桥，出入靠横水渡过河，交通闭塞。镇上只有一家公家开的理发店，被一位大龄未婚女青年承包，技术落后，发型老土，做卷发还不懂用定型药水，还是老一套的直流电卷曲发。于是，我花了1600元在镇上开了一家发廊，聘请几位在石岐跟着澳门发型师当学徒，很快出师的“师傅仔”主理，发型新潮，技艺先进。发廊营业执照每年上缴20元工商管理费，发廊所在地没有通自来水，我就焊接一个大铁桶，底部装了自来水开关，每天早上从岐江河域挑水装满一大桶，足够一天使用。开业前，我到各条村庄张贴广告，“新乐宫发廊即将开业，重金聘请“港澳”发型设计师主理”，我也不知道发廊名字为什么叫“新乐宫”。开业当天引起哄动，顾客挤爆了发廊。洗头1.5元、洗头剪发2元、电发烫发4.5元。利益分配：4:4:2。发型师占40 ％，洗头妹占20 ％，发廊占40 ％（包灯油火蜡一切开支）。 发廊生意兴隆，每天晚上做到12点才能收店，一个月后的经营结果，发型师、洗头妹都赚钱了，唯有我还亏了八十多元。复盘后发现最大的开支是洗发水，每瓶洗发水入货价为2.5元。那年代，男女都赶时髦留长发，农村人受生活条件限制，特别是女士洗头频率普遍偏低，头皮头发油脂特别污垢，洗头洗了三遍泡沫还是黑色的，按行业规矩洗发洗到泡沫白色的时候，已经用了半瓶洗发水，成本已经一元多了，因此部分洗头剪发发廊都是亏本的，只有电发烫发才赚点钱。调整收费也不可能，对于一个以农耕为主的乡镇，已经是顶级收费了。别的理发店洗头剪发才5毛钱（香皂洗头），我们洗头剪发的价格已经是别人的四倍。 有一天，到朋友的家里晚饭，他父亲是专业修理柴油发动机的，看见他父亲头发沾满了黑色机油，用了一点点洗衣粉洗头，一次性就洗掉所有的黑色机油，头发干干净净。我茅塞顿开，回到发廊夜深人静的时候，用电饭煲加水煮洗衣粉，融化后水冷却了一瓶原装洗发水勾兑五瓶洗衣粉水，第二天实验的时候洗头两遍已是白色泡沫，头发头皮清清爽爽，省时省力又省钱。后来又发现石岐的化工店里有“花香果香”的洗发香精，干脆就用洗衣粉煮水，加入各种香精添加剂搅拌装瓶；问顾客洗什么味道的洗发水？有香蕉味、鲜橙味、苹果味、苿莉花味、薄荷味等等。很多顾客以每瓶2块钱买我们的洗发水回家，其中薄荷味最受欢迎。几个月后有顾客说，习惯了在发廊洗头，几天不抓挠头皮就奇痒无比难以止痒，我认为也许是用了发廊自制洗发水的原因。 一年后，我买了一辆日本本田125 C摩托车，腰间别着B B机，“沙尘白霍”轻浮炫耀。每天晚饭后载着不同的美女游车河兜风，年少轻狂，我行我素，兜风的时候偶尔也会急刹车，广东话叫“揩油”，谨此而已，点到即止，没有非分之想。有一次搭着两位美女顾客去兜风，被她们的男朋友带着两名壮汉半路拦截，差点被揍了一顿。又有一次兜风到西江大堤看日落，摩托车没汽油了，推车五个多小时凌晨三点才回到发廊又累又狼狈。 某一天，几位纹身大汉到发廊洗头，洗头的时候不停晃动，洗头妹把他们的衣领弄湿了就大吵大闹，严重影响了其他顾客，我们息事宁人不收洗头钱还每人赔了10元。第二天他们又来了，我们猜到来者不善，明确表示不做他们的生意，这帮人就坐在发廊里大喊大叫，吓得顾客全部跑掉，我们年少气盛咽不下这口气，就动手打了起来，他们来了十多个人把我们狠狠地揍了一顿，并威胁打到我们关门为止。寡不敌众我们被打成“猪头丙”一样，连“阿妈都唔认得”，其中伤得最重的发型师在医院里躺了二十多天，我头部也缝了十几针。街坊报警了，那时候适逢全国治安严打，他们全部被抓起来判了重刑，后来知道他们是受理发店老板娘聘请来搞我们的。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，“僧多粥少”的地方江湖更险恶。几个月后，我把发廊以8500元转让给了别人。 今天回头再看，也要感谢那群“烂仔”搞事，让我知道在这样一个小地方做买卖，很容易就动了别人的奶酪，成为别人的眼中钉。况且在一个观念落后，寡见狭窄的小镇上，“村头死只鸡，村尾就知道”，集体关注如此紧密，外源信息如此局限，想创业必须逃离，否则只能安于故俗，思维定型，认知固化，温水煮青蛙。 人生没有白走的路，生命中的每一段旅程，每一次际遇都是成长的印记。有些事情是无法避免的，要允许一切发生，无论高高低低，起起落落，甜酸苦辣也从未辜负；自愈自渡，自我激励并继续前行。